广东清代书法、收藏大家——吴荣光

日期:2022-02-07 16:32:10  来源:个人图书馆-栎阳钓晚

清·万承纪《吴荣光像》,纸本设色,167.5厘米×49.9厘米,为绘吴荣光泰山纪游之作。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吴荣光(1773-1843),字伯荣,号荷屋,晚号石云山人、拜经老人,广东南海人。嘉庆四年(1799)进士,由编修擢御史,道光中任湖南巡抚兼湖广总督,后坐事降为福建布政使,道光二十年(1840)致仕。吴荣光于书画、金石、碑帖皆蔚为大家,著有《辛丑销夏记》、《筠清馆金石文字》、《筠清馆金文》,刻有《筠清馆法帖》等,为后世学界、收藏界留下了宝贵的赏鉴精审之作。而其艺术、学术成就背后的支撑,是其长达50年的收藏人生。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刘墉像

广阔的交游

在43年的官宦生涯中,吴荣光足遍京、津、豫、苏、浙、皖、赣、陕、黔、闽、湘、鄂等地,行万里路,广交天下朋友,结识了许多书画界、鉴藏界的知名人物,或翰墨时望,如刘墉(1719-1804)、陈崇本(1730-?)、翁方纲(1733-1818)、蔡之定(1745-1830)等;或风韵名流,如成亲王永瑆(1752-1823)、阮元(1764-1849)、李宗瀚(1770-1832)、张岳崧(1773-1842);或同乡同好,如谢兰生(1760-1831)、叶梦龙(1775-1832)、潘正炜等人;或少年才俊,如罗天池(1805-?)、伍元蕙(1824-1865)等人,他们或雅集聚会、品评优劣,或赏奇析疑、砥砺学问,或吟诗作画、感叹人生,形成了一个比较固定的文化交游网络。与此同时,伴随着吴荣光多次回乡,南海地区形成了一个以吴荣光、叶梦龙为核心的艺术、收藏文化圈,对广东地域收藏文化的兴起、发展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翁方纲像

一段鉴藏轶事

道光二年(1821),吴荣光在其《云石山人文集》中,谈到了与刘墉、翁方纲交往的一段鉴藏轶事:

当年吴荣光在京,“得侍刘文清公(刘墉)及覃溪老人(翁方纲)”,评论书画,互相疑难。一日,吴荣光以《蔡元长送郝元明使秦诗》卷请刘墉鉴定,刘墉认为此卷有江湖气,非真迹。吴荣光请刘墉把此卷留下来详细再看。翌日,刘墉持卷授吴荣光,曰:“果是真迹,已跋之矣。”又有一次,翁方纲和吴荣光谈论起李春湖学士所藏虞永光夫子庙堂碑,翁方纲认为“近拓王节度覆本兆庶乐推等字,已缺漏矣。”吴荣光则认为“此唐拓残缺,以近拓搀补耳,请再审之。”

翌日,翁方纲经过细审,同意了吴荣光的看法,“覆勘定为唐拓”。

吴荣光受益于与刘墉、翁方纲、阮元、永瑆等时贤名宿的翰墨交往,前辈们对吴氏的提携与帮助不言而喻。这种亦师亦友的传授与交流,极大地提升了吴荣光鉴赏水平。

而后来随着仕途的不断升迁,吴荣光中年后交游圈更为扩大,一个相对宽泛的古书画鉴藏活动网络随之铺陈开去。

阮元像吴荣光师从阮元

收藏心态:信缘随缘,而不夺人所爱

道光辛丑(1841)五月廿八日,几近古稀之年的吴荣光受潘正炜之邀在鹤露轩鉴赏明代董其昌《秋兴八景图》册,有感于翰墨因缘聚散无常,于跋中写道:

香光起为湖广提学之后未擢太常之前,而铭心绝品书画散易殆尽,云烟过眼当作如是观,……大抵翰墨久暂有定,亦视夫人之缘法深浅也。

此番论述也道出了吴荣光鉴藏生活的心声。虽然,吴荣光多年来一直竭尽全力从事古书画收藏活动,有时甚至“累心”(见《辛丑消夏记》),但他从未抱有永占书画藏品的态度,而以豁达超迈的乐观心态视之为“云烟过眼”,常将自己的藏品看作为一种得于“翰墨因缘”的幸运之物。辛丑(1841)四月十六日,吴荣光整理自己的藏品,题跋了五代张戡《人马图》轴:

此帧余以嘉庆庚午南旋见于书画肆中,越十余年,道光乙酉四月归省得之,迢迢岭海,竟无真鉴,殊自幸墨缘之不浅也!

吴荣光雅好书画但从不觊觎别人的收藏,戊子(1828)冬月,潘正炜可能出于吴荣光藏有五代周文矩作品之考虑,决定相赠所藏明代顾云臣《拟周文矩红线图》,吴荣光并未夺人之爱,“谢而还之”:

戊子(1828)冬月,季彤观察以此帧见遗,予素不欲人割爱,谢而还之。

可见,吴荣光不是一个耽于收藏之人,不会产生贪念。这种心态,对收藏家来说,可谓比较实在。

吴荣光书画著作《辛丑销夏记》

鉴藏趣味:不屑收藏“狂怪”作品

吴荣光一生好文物,以文人官吏的身份从事古书画收藏几近50年,不遗余力,他从流散于世的真膺书画中,甄别遴选、擘利求索、披沙沥金,收藏了一批古代书画力作,上至晋人名帖,下至明清字画,以及古代金石鼎彝拓片等,琳琅满目。

道光辛丑(1841),吴荣光告老还乡,过起了悠闲的乡绅生活,着手整理自己的藏品,仿高士奇(1645-1704)《江村销夏录》体例,以人物为纲,以时代为次,收录家藏或寓目自东晋王羲之至明末倪元璐等人书画名迹151种,著成《辛丑销夏记》5卷,详细介绍作品内容、前人评论、真迹题跋、鉴藏印记、递藏过程,时有吴荣光评论、考证之按语,或记述流传原委,或辨正前人记载之误,所采既详备,考证亦精审,一直被学界所称道,难怪余绍宋(1883-1949)感慨:“是书体例虽仿自江村,而精审过之;所附跋语考证,至为确当,偶附题咏亦无泛词,可谓青出于蓝矣”。

不难发现,吴荣光的书画收藏基本取向于宋元名家作品和明初吴门四家,其藏品跨度所强调的收藏风格一定程度代表了清代中期文人精英的整体收藏趣味和偏好。清初以来,宋元书画是古书画鉴藏家们的首选目标,斋中有无宋元画,被认为是区别大藏家与小藏家的标准之一。

吴荣光书画著作《辛丑销夏记》

作为一个正统文人,吴荣光对受明代中后期“心学”影响而兴起的“狂怪”风格的书画作品几乎不屑一顾,尝论书云:“兰亭已退笔,正谓防痛快;下至张与颜,犹然二王派;戈磔虽小异,古法未逾界;作俑如周越,流毒甚蜂萤;徒恃血气勇,胜人若樊哙;莽莽至元明,纷纷逞狂怪。”在吴荣光眼里,“剑拔弩张之形”乃是“流毒”,不宜学习,晋唐人乃是正道。而且,他对明末董其昌倡导的“以禅语悟书画”理论颇有微词,尽管他十分佩服董氏才华:

香光以禅语悟书画,有顿证而无渐修,颇开后学流弊,然其绝顶聪明,不可企及。

吴荣光内心十分抵触晚明以来的心学末流和禅学弊端,一直坚守正统的儒学信条,因此作用于书画收藏上,“明初浙派”和以徐渭以来的明末狂怪风格的书画作品绝少见于吴荣光的视野。在他看来,吴门画派以来的文人画才是中国绘画的正道。这种书画观念贯穿于吴荣光一生的古书画鉴藏和书画创作活动。

吴荣光手订年谱

综上所述,吴荣光的书画收藏理念是:其一,大力搜集宋元书画珍品,尽量是名家名迹,佚名藏品也未尚不可;其二,较为重视吴门画派以来的明代南宗文人画体系的书画作品,风格多以“虚和朗润”(有时称“虚和宛朗”)为主,狂怪野逸类不在收藏之列。相对而言,吴荣光的收藏标准,是比较严格的。

对于吴荣光书法的取法,当前学术界大多认为其曾取法北碑。但是,通过详细考证研究,吴荣光似乎只把北碑当作赏玩及收藏的对象,而并没有将其当作范本来学习,和大多乾嘉时期文人一样,其书法风格还是植根于帖派传统的。吴荣光取法北碑论的流传有可能是掉进了“碑眼看帖”的思维怪圈。

吴荣光书法曾取法苏东坡,此乃吴荣光女儿吴小荷画苏东坡像,以取悦父亲

吴荣光书法取法

和同时代许多人一样,吴荣光的启蒙教育都源于家学。吴荣光从小受到较好的家庭教育,这也为其以后书法学习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在京期间,吴荣光与阮元交往密切,于阮元处吴为人、为官、为学均受益匪浅,但并不见阮元倡导的碑学理念上对吴荣光有较大影响。除家学外,直接影响吴荣光书法观念及书法创作的主要是刘墉、翁方纲二人。

吴荣光信札,吴泰藏品

吴荣光书法的取法,学者众说纷纭,下面将按从古至今的顺序一一罗列,并作出分析。这样有利于我们更准确的把握吴荣光书法的取法。吴荣光的粤中好友张维屏在《松心文钞》中曾提到吴荣光书法的取法。张氏云:“(吴荣光)有暇则学书,取诸家法帖而鉴别考论之。当时师友,谓君于书学实深于诗学”。(引自马宗霍《书林藻鉴》卷十二)张维屏还称吴荣光书法格调接近苏东坡,作书能运用腕力得晋人笔意。张维屏在称赞老友吴荣光书法的同时,也道出了吴荣光取法“诸家法帖”的事实。张维屏与吴荣光生活在同一时代,所以张维屏的这段话的可信度很高。李恒的《国朝耆献类征》记载:“吴荷屋书由率更入而旁涉眉山。”《国朝耆献类征》于同治六年(1867)始纂,光绪九年(1883)成初稿。此书的编撰时间与吴荣光生活的年代较近,应该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吴荣光致叶云谷书信

吴荣光书法创作

吴荣光书法创作走的基本上是帖学的道路,他取法众家之长而后卓然成家。吴荣光的书法传世较多,书法水平也颇高。近年吴荣光书画作品已列入限制出境作品。下面以具体作品为例,分别从吴荣光的篆书、行草书、榜书、小楷四种书体来解析吴荣光的书法艺术。

吴荣光篆书,现藏台湾

1、篆书——以极秩序见出极变化

这幅金文四条屏为吴荣光于嘉庆十三年腊月所作,可能临自于其自家收藏的各类钟鼎拓本。从技法上来分析这幅作品主要以下几个特点:

①字型取横势。这一点类似于《大盂鼎》、《毛公鼎》等。

②此作的章法是采取横无列、纵有行的方式。这一点与《散氏盘》的处理方式很相似。

③偶作团点。与《墙盘》的完全使用线条不同,在第三条屏及第四条屏上,我们可以看到少数字的笔画里偶尔使用团点来代替笔画来进行装饰。

④曲线、斜线、圆弧线较多,变化非常丰富。

此作用笔灵活、结体自然、章法完整,处处透露匠心,又处处显示机关,不失为一副金文书法佳作。吴荣光收藏钟鼎彝器很多,见识非常之广,我们从他著录的《筠清馆金石文字》可知其小学功底非常深厚。

吴荣光大字行草,常以大尺幅条屏的形式出现。这类作品的笔法、字法、章法都类似于晚明王铎等人的风格,风樯阵马,劲健洒脱。

2、行草—— 妙臻化境、气象万千

吴荣光的行草大致可分为三种风格。第一类就是笔法、结构及神韵均接近《兰亭序》的作品,这类作品以对联为居多。刘恒先生认为,清代中后期“书家极少有人利用此帖(兰亭序)来学习书法,偶见临写,亦是风雅游戏之举。”从吴荣光这类酷似《兰亭序》的作品来看,吴氏似乎并不只是鉴藏及雅玩《兰亭序》,而是真正取法《兰亭序》,并深得其神髓。这也说明晚清帖学仍然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它始终存在,与逐渐介入的碑学观念复线并行。

吴荣光第二类风格的行草书就是众人皆知的“烂苏体”。关于“烂苏体”目前所见有两种说法。陈永正先生认为:“吴荣光受刘墉、翁方纲等人影响,转习苏轼行书。虽率意作书,而不离规矩,取姿东坡,则变化其笔法,离坡特甚,时人戏称为"烂苏体’。”而吴荣光的后人吴灏先生则作如下解释:“听他们一班同好谈吴荣光写的是"烂苏’,意思是写秃破了笔的苏轼体。”不管孰是孰非,吴荣光的“烂苏体”与苏轼作品风格相似却是一个既定事实。对于吴荣光“烂苏体”风格的行书,现代学者都好评连连。如1942年2、3月间《越华报》载罗落花的文章《观文物展览会书感》云:

荷屋行楷之妙,横惊四裔,晚年其书风神俊爽,在率更、长公之间,世名之“烂苏”者,尤足雄霸一代。吾窃以荷屋之书,与白沙之草相较,似其运腕之法相若,所异者一用毛笔,一用茅笔耳。吾以是知荷屋“烂苏”,亦非无因至也。

麦华三《岭南书法丛谭》谓曾见陈炳权藏吴荣光行书四屏,书七律一首。字径三四寸,麦氏对吴荣光书法同样不吝赞美之词:

书法脱胎东坡、率更,自成一家,豪雄跌宕,意在笔先,有如天马行空,全以神运,故能妙臻化境,气象万千。所见荷屋联屏,以此为第一矣。

吴荣光“烂苏体书法”与苏轼书法的对比,可见相似之处不少。从笔法上来看:两者都是采取中侧并用的方法,点画都较厚重、沉着。从姿态上来看,吴荣光的书法相对显得端正,但许多字也有苏体“左秀右枯”的特点。

吴荣光的六世孙、著名书画家吴泰先生收藏的《吴荣光手札集册》也是明显的“烂苏体”。为吴荣光写给好友叶梦龙的信札,苏体风格一目了然。

第三类行草书主要是大字行草,常以大尺幅条屏的形式出现。这类作品的笔法、字法、章法都类似于晚明王铎等人的风格,风樯阵马,劲健洒脱。

吴荣光《行书八言联》,南海博物馆藏

3、榜书——神采雍容、气韵绝佳

康有为对吴荣光的榜书评价甚高,曾誉以“神采雍容,气韵绝佳”。广东各地学府、祠庙等处,旧时多有吴氏手书匾额。北京袁崇焕纪念馆的墓碑上的“有明袁大将军墓”七个遒劲大字,就是吴荣光于道光十一年二月所书。2008年7月,佛山罗村总排村民在清理一间旧建筑时,发现了一块吴荣光书写的“大夫祠”碑刻。湖南目前还保存吴荣光所题的“湘水校经堂”的牌匾。

榜书作品就是吴荣光的榜书代表作之一,书于道光6年丙戌(1826),吴荣光时年54岁。此作中侧并用,粗细对比明显,整体上又不失大字应具备的厚重雄浑,章法上也一气呵成。吴荣光这类榜书作品似乎受其业师刘墉的影响。

吴荣光书匾

4、楷书——从容于规矩之中,游心于造化之表

对吴荣光来说,楷书自是出色当行。吴氏早年之书,植根欧阳询,后经多次考试,乌、光、方一类的白折书体,摇笔即得。《筠清馆法帖》题跋中,常见此种楷书。然其楷书最佳者当为《重修诗人梁药亭先生故墓碑记》,七百余字,志石立于广州白云山柯子岭梁佩兰墓中山手两边挂榜上,书法严整。麦华三《岭南书法丛谭》谓曾有拓本,并称其“笔力卓卓,游刃有余,盖其胸有成竹,目无全牛,寝馈碑帖,取精用宏,故能从容于规矩之中,游心于造化之表也。”吴荣光题跋书画作品时多以这种小楷出之,清末岭南诸家的刻帖中就多见吴荣光这种小楷书。

吴荣光(1773—1843)书法以对联居多,屏条次之,偶有作画,不甚精工,其于万机之暇,贬官之时,以消永日。

吴荣光抄录之《金刚经》一册

嘉庆九年岁次甲子三十二岁,“从大兴翁覃溪(方纲)先生讲金石考据之学”(语出自吴荣光手订年谱),即入翰林后从翁方纲研习吉金考据;2010年五月,北京泰和春拍有四屏书写吉金大篆者,题款年干为戊辰﹙嘉庆十三年,36岁﹚,落款小字草率,笔力稚嫩,像没有在书法方面下过苦功的人所为,此本应为后人临本,原迹已不复见;此四屏大篆也写得马虎,笔力轻薄平滑,结字不稳;吴荷屋那年岁的作品,可以另一小楷写经册以为佐证;吴荣光抄录之《金刚经》一册,落款为嘉庆九年甲子﹙32岁﹚。这年岁小楷也写得很有功力,端正严谨,清秀劲健,行气井然,足见上述的那四屏必为伪作。他在自订年谱中有提及往返粤中与京师旅途遥远,“途中船窗多暇,手录《尔雅》一部。”即有在旅途闲暇抄书以消永日的习惯。

《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

吴荷屋现存写杜子美《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及见的有四、五件之多,一般以四屏书之;其中以中山图书馆所藏者为最佳。庚寅年为道光十年,五十八岁,风华正茂,落笔磊落爽俊,浑然天成,可惜其文有漏字缺句,此亦书家通常容易犯的错误,不足为怪,八大山人也常常如此。其二是晚年七十岁所写,落款年干为“道光壬寅十月五日书”,老气横秋,无复少壮之圆润,手抖颤有点失控。然劲挺起伏﹑雄豪英迈﹑参差错落﹑恣肆奇崛,书写得极为浑成老到。

吴荣光书法对联

荷屋公毕竟公务缠身,故书法以对联为多,此对联写于辛未正月﹙即嘉庆16年,39岁﹚对文为:“梅雪松风供啸咏,琴牕书幌近烟霞”。清《国朝耆献类征》云:“吴荷屋书,由率更入而旁涉眉山。”此亦谬误也,应以学眉山为主,旁涉颜鲁公才对。受翁覃溪诸公影响,荷屋公独尊坡翁;现可从苏轼《寒食帖》中见其踪迹,加上涉猎颜真卿《自书告身帖》之走笔,其竖横屈折应有参照处,故其雄健为坡公所无也。康有为更把吴荷屋推为吾粤之冠。此联用的是云纹对笺,极之干净典雅大方,那沉着的墨色,士大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令人沉醉,此轴精﹑真﹑新兼备。

吴荣光公行书七言联

荷屋公行书七言联,“琴曲静调瑶井月,酒杯深照碧阑花。”没有年干,应为中后期作。佛山老辈所谓“烂苏”体,即为此类写法。荷屋公醉心苏体,偶得一苏东坡题文与可竹,即额其居曰:“坡可庵”,其对苏之尊崇程度可见一斑。坊间所云“烂苏”,意为没有苏那宋人书体之风华俊爽,旋以缓疾环转代之,下笔犹如雄鹰翱翔,劲健屈折,力透纸背,曲成而有韵味。

荷屋公之于画极少,聊以自娱。有一写给“樸园三弟”(即吴弥光,排行第三)者,落“伯荣”款。荷屋公富收藏,有临习前人稿本习惯,一如近世书画金石收藏家容庚,亦有此习。有画贾索价过高者,留画一晚,通宵临习一过,翌日即归还画贾,以了却不能得之心愿。此等画亦属文人墨戏,简淡空疏,逸笔草草。

《吴荣光致叶梦龙书信札》

吴荷屋在《辛丑销夏记》中所录其藏品,自唐迄明,凡一百五十一种名迹,可谓片片珠玉,画中奇珍。然于其晚年,正逢鸦片战争爆发,出于忧心战乱及藏品之日后安排,这也是藏家的通病,子孙未必能善管理之,于是散之同好,如孔广陶辈及粤中乡绅官宦也有不少;而留给子孙者,以自己的作品居多;及后至其侄孙辈,如:五弟绶光长子尚时﹑(尚时子)福焘﹙荃选﹚﹑七弟灿光三子尚熊﹙尚廉﹚等,见荷屋公藏品如斯流散一空,每觉可惜,于是陆续回购一小部分。先祖父吴赤云业医,暇时专门收购荷屋公所书对联;至祖父吴焕文,则在“文革”期间,迫于形势,把四大箩荷屋公对联全部交给居委会,由此家中荷屋遗墨全部散失殆尽。

两卷荷屋公的封诰

“文革”后,佛山有一亲戚蜗居在阴暗潮湿的平房旧居,先祖父留下来的字画,其中有两卷荷屋公的封诰,已是霉烂不堪。拿起来展开一看,满是虫口,拿过物件的手都沾满纸屑。所谓封诰,即为明、清帝王对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先代和妻室授予封典的诰命。清代皇帝颁发的官诰,其样式一般以五彩特殊的丝料织成,祥云和瑞物作底纹,分五种颜色组合而成,书写用黑、金、银、硃、碌五色,俗称五彩。清代的圣旨一般都是以汉、满两种文字书写。这两卷封诰,其一:为于翰林院庶吉士时嘉奖其学识通明授“编修”,妻罗氏及继妻伍氏早习女仪,克修妇职,赠其为孺人。嘉庆六年四月十六日吴荣光(签收)。其二:是在陕西陕安兵备道时调任福建盐运使,兼嘉勉奖励其妻罗氏及继妻伍氏,珩琚合度,宜家之范,封其为恭人。嘉庆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七日吴荣光(签收)。两卷封诰上下都已霉烂,后人不懂保存,把东西放在木箱里,长期不拿出来通风展卷;广东地热湿闷,容易发霉,藏品就容易被虫蛀霉变,实在令人惋惜。

清代吴荣光行书册页《杜诗二首》吴荣光(1773-1843),字殿垣,号荷屋、可庵,广东南海人。嘉庆四年(1799)进士,官至湖广总督。吴荣光毕生好收藏鉴赏文物字画,具有很高的书法造诣。

本文来源于 书法欣赏(/),原文地址:/news/12428.html

吴荣光的书名和鉴赏能力早已为书画界所熟知,但其藏书之丰却鲜有人提。其实他在为宦之余,最喜藏书。

自二十七岁进京入翰林院到四十六岁赴陕西为官,二十年间藏书达八千册,如果不是期间被革职后为生计而挥泪卖书,或许数量还不止于此。其后他因出京为官,携书不便,又将常见书籍分送好友,图书藏有量又随之减少。但对于爱书人来说,数量的减少只会激发他购书的欲望。在此后的岁月中,宦途顺遂的吴荣光在闲暇之时便访碑寻书,期间虽将二千余册图书赠予福州凤池书院,但藏书的增长趋势已与他的官位成了正比。到五十三岁时,吴荣光的藏书量已达两万册。为保存这些图书,他特在佛山故宅旁购地建楼,并因藏书中有皇帝所赐而命名“赐书楼”。

吴荣光到六十八岁致仕,从建楼到致仕这期间的购书量虽然无从查考,但想必也不会少。致仕后的吴荣光恢复了读书人的本色,在年老体衰之时,依然手不释卷,一心向学。他考订《历代名人年谱》、编辑《周礼》、《诗经》读本,整理自己的诗文集,所参考凭借的正是他那几万册图书。

吴荣光在当年建楼藏书时,或许想着他的子孙会在这些图书的熏陶下延续自己读书入仕的道路,但不想他的家族却随着他的去世也与清朝的国运一样,开始走向没落。他的两个儿子尚忠、尚志才俱平庸,无法走科举正途,只能以捐官入仕。父亲在时,虽有荫护,但也只是候补小吏。父亲过世,其仕途情况可想而知。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吴荣光的故宅大树堂(当然包括赐书楼)已被子孙拆卸卖光,时人过此,只见瓦砾遍地,一片荒凉。而他的书画图书除部分被其侄孙吴荃选购得外,大部分散佚殆尽。据刘声木《苌楚斋随笔》所载,吴氏筠清馆字画被上海书贾程秉铨等,到佛山贩卖殆尽,可见吴荣光的一生辛苦所聚,最终还是流落于沪上,沦落于天涯。

吴荣光的藏书聚散虽只是他个人的悲哀,其实也是中国藏书史的缩影。无论是家法谨严的天一阁,还是显赫一时的皕宋楼,最终都逃不过天灾人祸,散佚殆尽的命运。因此,当现在古籍收藏愈发火热时,我们的藏书家们在“聚”的同时一定要想到“散”,最好如比尔·盖茨在资产还在不断增长时就为身后财产做好了安排。因为一切身外之物聚散终有时,与其留给后人糟蹋和争夺,不如自己妥善处置。当然,世上如此豁达之人恐怕不多,笔者说此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聊供大家参考或一笑罢了!(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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